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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行花絮 逢三为吉 去西藏看看，是陈年的愿望了，然而好事多磨。 七月中旬，拉萨旅行社的梅朵为我们四人预定了来回火车票。 按照梅朵的70岁以上的人需提交健康证明的要求，我和驴友胡先生顶着烈日去浦东医院体检，弄得一身臭汗。未料，出发前一天的24日，手机收到铁路官网的通知：因受台风“烟花”影响，该趟列车明天停驶，请办理退票手续。无奈，退票吧。退票要自己办理，可网站怎么也登录不上，实在没辙。第二天一早，我冒着狂风暴雨，乘车、转车，赶往远在市区的新客站。伞，时不时被风反卷。人，暴露于雨中，浑身透湿。上了车子，特别是地铁，车厢内温度太低，我冷得直打哆嗦，结果感冒了。 台风刚过，迫不及待地上网预订8月9日的车票，竟然成功了。我期望着，盘算着，可谓度日如年。谁知，又来了个通知：受疫情影响，该趟列车暂缓运行。我懵了，半晌说不出话。想起了项羽在乌江边剑架脖子，自刎前的悲愤之语：天亡我，非战之罪也。罢罢罢，时运不济，继续等吧，退票！ 两次退票，每人扣除代办费、手续费100元。钱是小事，何时出行才是大事。 直到9月上旬，疫情好转，可以出行了。我立即上网订票，15日的。虽然已订票，心里却忐忑不安：届时，会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真是怕啥来啥。梅朵说，根据规定，70岁以上的人赴藏，必须有家属陪同。咋办？回顾这段日子的反反复复，那么折磨人，颇有心力交瘁的感觉。我又气又急，告诉梅朵，本来不满70岁的老伴与我同行，怎奈岳母身体欠佳，走不成了。胡先生，夫人也因故无法陪同。我们愿意与旅行社签订合同，一切后果由我们自己承担。经过软磨硬泡，旅行社总算答应接纳我们。 终于踏上旅途。 庆幸的是，在西藏的几天，风和日丽，气候宜人，十分适合出游。前段时间，可是天天下雨啊。记得那天遥望南迦巴瓦峰，导游陈姐很兴奋： “快看，多么巍峨壮观的神山。我从业二十来年，还是第一回看得这么清晰，你们真有福气。是的，如果早点来的话，碰到下雨或者雨后初歇，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旅游质量自然要大打折扣。” 胡先生不无欣慰： “出发前，有人劝我别去，说一而再，再而三，屡生变故，是老天爷不让你走，否则很不利。没想到，一切正常。” 我笑道：“心诚则灵，逢三为吉！” 遗憾的是，老伴的退出，导致杨老师大姐放弃西藏游。所以，去西藏，从原定的四人变成了我和胡先生二个人。 万里送鹅毛 听人说，西藏偏远地区条件艰苦，孩子们读书缺这少那的。去西藏，最好给孩子们带点学习用品。 我心有戚戚，想起了2016年秋前往九寨沟的一幕：山上，白雪皑皑，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藏族孩子赤着脚，缩做一团，眼巴巴地盯住牦牛的屁股。这是干啥？ 导游告诉我们：“天气寒冷，孩子们等着牦牛拉屎，好把脚伸进牛屎里取暖。” 有这等事？犹如钢针直刺，我的胸口隐隐发痛。每每回忆，不能自禁。这次去西藏，无论如何要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于是，买了一堆诸如练习簿、铅笔、橡皮、塑料尺之类的学习用品。 这些东西，体积不大，分量不轻。而且，由于西藏气温低，早晚温差大，老伴为我准备了好几件御寒衣服。加上途中来回几天的食物，一把葫芦丝，以及照相机、摄像机等等，将大号拉杆箱塞得鼓鼓囊囊的。放不下的杂物，装到双肩包里。两样合计，不下一百斤。难怪陈姐笑问： “一个人，用这么大的拉杆箱、这么大的包啊？” 行李多，负担多，尤其是途中不断地转车，在西藏换宾馆，非常费劲。碰到没有电梯、没有滑坡的上下行通道，你只能双手拎着拉杆箱，背着双肩包，弯腰斜身扭臀，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一步一挪，一顿一停，常常弄得汗水涔涔，狼狈不堪，就差没有憋出小肠气。大而沉的拉杆箱，大而沉的双肩包，对于年逾七十且置身空气稀薄的高原的我，委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有一回，我背的背、推的推，走得急了点，竟然上气不接下气。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这种情况，前所未有。我知道，是高原反应，便放慢了脚步。此刻，耳畔又响起了老伴的话： “这么多东西，特别是学习用品，笨重笨重的，那么远的路，你怎么拿，吃得消吗？” 老伴的担心不无道理。说实在的，很多时候，我是在硬撑。好在，到了拉萨以后，旅游车是固定的，座位是固定的。为了减少份量，我把学习用品取出来，搁在行李架上，再也不用随时携带。 说起这些学习用品，确是一桩不小的心事。早在七月上旬，我就把该办的都办妥了。因为受台风“烟花”和新冠疫情影响，火车一再停运，我二次订票、退票，直到第三次订票即九月中旬才踏上旅途。 那段时间里，我天天看着它们，就像隔着厚厚的玻璃面对小朋友渴望求助的眼神而无能为力，而焦虑异常，真是度日如年。如今，机会来了。 二十日下午，访问藏民村，我把学习用品交到藏民代表雪儿.达娃手中。后者动情地说： “这么远的路，这么大年纪……好人哪。我代表孩子们，向你表示衷心感谢！” 我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二个月前就准备的礼物，终于找到了归宿。 万里送鹅毛，一片赤诚心，愿藏族的孩子们茁壮成长！ 导游陈姐 导游陈姐，杠杠的。有了她，我们逢凶化吉，收获满满。 从拉萨到林芝走高速，有四百多公里，其间经过海拔5000多米的米拉山。5000多米是什么概念？生命禁区！这里植被稀疏，荒芜一片，难见动物踪迹。 出发后不久，渐渐上行，车内开始供氧。陈姐指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峰： “看到没，刚才满目葱茏，现在是光秃秃的。过了这里，海拔下降，就是林芝地区。到林芝，我会让大家休息的。嗨，打瞌睡的，醒醒，听我继续讲解。” 我轻轻捅了捅边上犯迷糊的胡先生，低声道：“这里危险，别打瞌睡，一觉过去就完蛋了。” 因为海拔高，气压低，可能导致头晕、头疼、意识障碍的症状。此时入睡，恐有不测。想起来藏途中，进入青海段后，低气压使得食品包装袋胀得硬鼓鼓的情形，不禁发怵。高原反应，不可忽视。 由于连日奔波，人很疲惫，加上车子的轻微颠簸，像在摇篮里，舒服而放松，极易进入梦乡。而这，恰恰是忌讳的。胡先生似乎不太在意，没过一会儿，又闭上眼睛。我很担心，怕他坚持不了，再捅捅他： “咋搞的，又打瞌睡了？” 他睁开眼睛，讪笑：“无所谓的，我早有思想准备，大不了把老骨头扔在这里。” 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够壮烈的。你无所谓，陈姐可是大大的有所谓。 为了我们顺利通过高海拔地区，防止出现意外，陈姐一再强调，不能睡觉。 要驱赶睡意，必须振作大家的精神。她手持话筒，背倚驾驶员身后的挡板，滔滔不绝地叙述西藏的历史、风土人情、佛教流派，等等，内容包罗万千。条理清晰，逻辑性强，知识含量高。巧舌生花，妙语连珠，比说书先生的还要生动、有趣。众人无不凝神屏息，竖耳聆听。那多若繁星的人物姓名，一串又一串的日期，复杂离奇的故事情节，好像刻在脑子里，娓娓道来，准确无误。一向严谨的胡先生禁不住赞叹： “有真才实学，超强记忆，难得的人才！” “眼睛望天堂，身体在地狱，”突然，陈姐话锋一转：“爱美的女士们注意了，高原紫外线强烈，要戴上帽子、墨镜，抹上防晒霜，别把自己弄黑了，老公会不高兴的。丑女人，不受待见。有个女人就是这样，尽心尽责照顾家庭，百般关爱丈夫和孩子，却忽略了自己，从美艳动人的少女变成枯瘦无光的黄脸婆。结果呢，被丈夫嫌弃，一脚蹬开，后悔得不要不要的。教训深刻啊。女人要想站稳脚跟，掌握主动权，首先是对自己好，放开手脚，大把大把花男人的钱，掏空他的腰包，别的不要管……” 我下意识地喊道：“我反对！” 车厢里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了。 适时加点“调料，”避免长时间因同一话题而产生审美疲劳，在持续的愉悦中使大家安全穿越非常地带，是陈姐的高明之处。 “你们再看，白云缭绕下的山峰翠绿翠绿，生机盎然。地上树木茂密，流水潺潺，芳草萋萋，牦牛成群，跟之前的完全不同。这里，就是海拔三千多米，人称西藏小江南的林芝地区，”陈姐富有诗意地说。 她擦擦汗：“呦，真累。好在离开了高海拔，我休息下，你们也休息下。” 我一看车内右上方的电子钟，足足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她一刻不停地站着讲话。这三个多小时，正是高原反应最厉害的阶段，何况在摇摇晃晃的车上，一般人哪能吃得消。我不得不佩服她的体力和毅力，更佩服她的敬业精神。 陈姐的好处，岂止于此，还很有人情味。 除了每天早晚的嘘寒问暖，日常的忙前跑后，操劳不止，又要最大程度地让大家玩得尽兴。只要时间允许，每逢风景美丽的地方，她招呼大家下车看看，拍拍照片。当然，这些不在行程安排中。如南迦巴瓦峰，行程表上标明是车观，她却挤出半个小时，让我们下车活动活动。虽是远眺，也很满足了——南迦巴瓦峰，大名鼎鼎啊。 大家觉得，跟着陈姐，享受到了超值服务。可以说，好的导游，是旅游质量更上层楼的必要保证。 平心而论，我这个走南闯北的“老兵油子，”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优秀的导游，尤其在西藏，真乃三生有幸。 记住她：陈兰芬，江苏常州人。 放情高原 年届七十，游兴正浓。去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看看，是我的夙愿。收获，自不必言，一大摞。 列车西行，九千里路云和月，风光无限。 进入青海段，但见雪山、草原、湖泊接踵而来，互相辉映。三五成群的牦牛，悠悠然觅食。藏族民居四角的五色经幡，飘扬着至虔至诚的信仰。 空档期，一连几个小时，是茫茫戈壁，渺无人烟。灰暗又灰暗，死寂复死寂，仿佛返回久远的洪荒。这些，完美地将壮丽、雄浑和粗犷组合成一幅巨型油画，生动地诠释着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在她面前，所有的文字和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我，被彻底征服了，真是未饮青稞人已醉。 到了闻名天下的唐古拉山，我松弛的神经又绷紧了。巍峨的山脉，披着银装高耸入云。大地，白雪皑皑，纯净无比。那密布的涓涓细流、清清水塘，原来是哺育了华夏文明的黄河、长江的源头。呵，人间胜境，唯此为是。能够亲眼一睹，今生足矣，不由吟道： 雪岭衔云走，牦牛逐草肥。 向难行不止，好景自然来。 恍然间，耳边响起了文成公主的声音： “你日行千里，轻松自如，难在何处？当初，俺从西安到拉萨，历经艰辛，整整走了三年多！唉，无病呻吟，夸大其词，老毛病又犯了。” 我笑：“老毛病增添情趣，不好吗？” 兴奋不已的我打开手机拍摄视频，边拍摄边讲解： “这里海拔5000多米，是世界最高处。我没有什么不舒服……” 正说着，听得有人打呃。扭头看，同一包厢的三个温州旅客或倚或躺，脸色发黑，气喘吁吁。是高原反应，这么厉害？问一旁的胡先生感觉如何，答曰： “头有点胀，有点晕。” 我暗自庆幸，老天保佑，一切正常。为了检验“实力，”晚上住进拉萨宾馆，我取出葫芦丝吹了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嗨，自我感觉与在平原并无二致。想起很多人提到青藏高原，如谈虎色变，其实大可不必，一般都能应对。 前面述及的，只是序幕，精彩的还在后面。 过了米拉山，便是林芝。 林芝，气候温和，植被繁茂，盛产稻米、水果，是西藏的粮仓。一眼望去，满目葱茏。鸟儿扑棱扑棱地离开树梢，在怒放的格桑花上空盘旋、啁啾。大小河湖如青玉带、绿宝石，编织成无边无际的水网，其中以雅鲁藏布江最负盛名。 雅鲁藏布江，满载洁白的云朵和一座座秀色可人的高山、一群群安详驯顺的牦牛，缓缓地静静地流去，毫不吝啬地将诗意送往远方，献给每一个有缘人。哦，不是苏浙胜似苏浙！我赶紧掏出手机写道： 水绕青峰转，鸟飞林木深。 衔来红与绿，不再忆江南。 不再忆江南？确有那么点意味。 在海拔近4700米的羊卓雍错，我再一次震撼了：阳光下，湛蓝湛蓝的湖水，自浅黛中逶迤而来，泛着五彩光泽，披戴大片大片的祥云，怀抱两岸连绵起伏的山峰，微笑着从我面前淌过，悄悄与尽头的雪岭融合。大大方方，温温婉婉，风情万种而不失稳重端庄，犹如气质高雅、雍容华贵却不甘寂寞、独树一帜的美丽女子。谁呢？无疑，她就是名垂千古，为改变高原落后面貌和促进汉藏一家亲作出很大贡献的文成公主。 我徘徊在历史的烟云里，难以自拔，是游客的欢笑声把我拉回到现实。 夕照四野，心潮澎湃。我穿着藏族服装，在湖畔边走边大声朗诵：哈啦啦啦啦唻，哈啦啦啦啦唻—— 心向半空雪，羊湖照影来。 文成呼唤我，不要把家回。 青藏高原，魅力无穷。我来挑战，凸显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访布达拉宫 西藏行最后一站是布达拉宫。 拉萨市区玛布日山上的布达拉宫，巍峨壮观，天下无双，是藏王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修建的。 这位文成公主，历经三年多的艰辛跋涉，带来中原大量的先进技术。她身体力行，亲自谋划，为改变西藏落后面貌和促进汉藏关系作出莫大的贡献，也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凭这，我也得参访。 售票员看了看我和驴友胡先生的身份证，关切地说； “你们70多岁了，登布宫可能很吃力，先别买票，半山腰也有售票处。如果走得动，再买不迟。” 我们依言上行。没过多久，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心突突直跳。毕竟，在高原缺氧的环境下，连日奔波，搁谁都觉得累。何况，我们有点年纪了，而布宫台阶多达1080个，即使在平原地区也得花些功夫。此外，挂在胸前、装着照相机和摄像机的包成了一大累赘。登台阶，一抬腿就碰到膝盖，很不自在。俗话说，百步无轻担。时间一长，脖子勒得又酸又疼，双脚似乎不听使唤了。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老天大概要故意考验我们，没有一丝风，不利于散热。更要命的，高原的阳光格外狠辣，周围无遮无挡，只有听任炙烤的份。此时此刻，我深切地感受到什么是酷暑难耐。 打退堂鼓吧，心有不甘。有谚：不到布宫，等于没到西藏。好不容易来一趟，岂可铩羽而归，带着遗憾回家？不，纵然是大火焚烧，也要挺过去！ 休息片刻，继续上行。走走歇歇，歇歇走走，捱到半山腰。买票，孤注一掷，证明我辈不是懦夫。我暗暗激励自己：黄忠阵斩 夏侯渊，廉颇扒拉一桶饭，你比他们强！ 终于爬上最高处，代价是浑身透湿，四肢酥软，腰都直不起来。人，仿佛经过炼狱的洗礼。 极目远眺，拉萨风光尽收眼底。布宫，就像伟岸的藏族汉子，雄睨八方。与他并肩站立却隐而不现的，正是那位流芳百世的文成公主。她，温婉而坚毅，秀丽而端庄，深情地凝视为之呕心沥血的雪域高原。 她，令我敬仰，令我不惜费了吃奶的劲。我为达成愿望而精神陡增，大声吟道： 不见文成誓不停，拼将老命向天行。 亲和汉藏功德在，后世焉能冷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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