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

没奈何感

  [一夫手稿《朝花夕拾》集]/2011.10.于盐城/2022.6.修改于滨海县通榆敬老院/QQ:646599295

  许多年前还真是小。学《与朱元思书》，老师要求背下来，自己总觉得晦涩无比，但我喜欢第一句，有奇妙的韵味。
  后来认识一位学姐，她写得一手好字。我很喜欢她的书法作品，那么秀美飘逸、空灵孤傲。于是求了一幅字，打开一看，正是《与朱元思书》：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只这前四句，我一下子被击中。
  那旧日烟尘，几十年的光阴，闪着凉意与沧海桑田一起扑向了我！我眼睛发酸发涩，风烟俱尽，那是怎样的空空如也，风与烟都没有了，俱净！俱净！听听那空中，听听那冷雨遍地，听听那花间的十六拍。
  也曾激昂，也曾奋进，也曾缠绵悱恻，如今只有一粒老心，藏着岁月的尘烟，可此时，一切俱净。
  天山共色，水天里，只有我，只有伊人。就像冰凉的秋夜里，慢慢地寻一块旧日绸缎，忽然遇到了，摸着了，水一样凉。原来，这艳红的绸缎也会老啊，还记得它是新红，在身上娇羞地笑；还记得他扶了她的腰，在镜前端然地羞。
  时光却如此快。
  陶渊明说，意气倾人命，又说，世短意常多。的确是太短了，而意气的人，自有呼啸岁月，从流飘荡，任意东西，那真乃人生上品。
  人世迢迢，大多时候我们活得太修边幅，过于严谨而刻板，为了各式各样的名目或虚荣心，担着太多的负重。吴均不被贬，“风烟俱净”这样的句子也写不出来，世道幽微，已经放下，只有看穿看透，才能任意东西。
  吴均的文字里还有奇异的魂魄。我看着那每一个字，是挣扎的灵魂，有放纵，有不甘，更有从流飘荡的任意。学姐的字虽然已经老了，但老得那么有风骨，凛冽而纯粹，还有些许无奈的孤单。
  为了久远留存对学姐的怀念，抑或是自己心境，慨叹当年吴均的寂寞沧凉，我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给这些字拍照，然后把它们挂在墙上。
  我一边照，一边流眼泪。以前没有想到行草美得如此流畅，毫不枯涩，又毫不张扬，但是，却看得到傲骨，看得见里面的悲欣。
  那每一个字，分明是前世的魂，寻我而来。
  而风烟俱净，又多么让人难过，就如《红楼梦》里宝玉问黛玉：“是几时接了梁鸿案？”虽然是怀着爱意问，却问得那样的空茫与心酸。
  就像立春。
  天依然冷，腊月二十九，我和少年时的朋友在老家小街上唯一的浴室洗澡。我们从小光着屁股在一起玩，他不停地说着孩子，我看着他发了胖的身体，感觉到时光真的很可怕。
  但这天是立春，我应该欣喜。
  六朝人有诗：“春从何处来，拂水复惊梅。”其实每年不都一样，立春这天，草是枯的，但应该是春天的开始，有了喜欢和盼望。
  我和他立于窗前，看着街上的红男绿女，听着一个女孩子抱怨除夕单位才能放假，听着她向男友撒娇。我看着玻璃上的自己，那么平静，那么淡然，那么风烟俱净的神态。
  我知道，一切，已经过去。
  我的过去，终于过去。

城北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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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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