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夏文兰、倪明新书《出门在外》《悄悄话》代序
□ 姜昆
（这是当年我的恩师姜昆老师为我们从艺30周年而出版的两本书的书序，后来他自己出了一本书，都是为众多大家出版的书而写的序，遗憾的是，这一篇未能收入，先生特意打电话告知，让我把原稿发给他，说以后有机会再发。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文兰离世多年，我也很快就要退休了，凭良心说，我对得起相声，对得起自己从事的这份职业。借鹤鸣亭这个平台把它再推出来，只是给自己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而已）
众所周知，文兰、倪明是一对小夫妻，酷爱相声，还特别喜欢我的相声。1990年的九九重阳节，在盐城时任市委副书记黄淑萍和宣传部长朱步楼的推荐下要拜我为师。
初见他们时，倪明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拿出近几年收集的关于我的相声资料，还有作品和新闻报道，洋洋洒洒100多篇数十万字，我吃惊不小。年轻夫妇对相声艺术如此追求执著，我第一次碰到。人都喜欢被赞扬，但像眼前这对年轻小夫妻对一个普通相声演员的如此了解与研究还真的令我感动。一高兴，就对小夫妻来了个现场考核和水平测试。嘿，别看他们年纪虽轻，但对相声艺术的研究与表演功底还真有点意思，加之在旁边的盐城市领导一直说他们在盐城文化活动中的作用和在当地老百姓中的影响，我当时就决定收其为徒。直到今天，文兰、倪明是我所收的唯一的一对“夫妻弟子”。
记得在拜师仪式上我问他俩：“你们想不想当明星？”倪明抢答：“不想当明星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当时虽然是应景戏言，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互间有了更多的了解，这才发现他们爱上相声艺术之后，这句话一直让他们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孜孜追求、不停探索。
倪明从小在农村长大，来自社会基层，因酷爱曲艺，连大学都不愿意考，直接进了部队大熔炉。复员后即使在做翻砂工的艰苦岁月里，也没有放弃曲艺梦。无论数九寒天，还是盛夏酷暑，坚持早晨练嗓子，晚上背段子。那时候的资讯不像今天这么发达，相对又比较闭塞的盐城无法给他提供学习北方曲艺的良好条件，因此，只要听说哪里有相声活动，他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学习。1984年4月，《天津演唱》杂志社举办全国曲艺培训班，倪明请假自费去听讲课。要知道，来回的差旅费相当于3个月的工资。他的做法，给我留下了好印象。我后来才知道，是在一次演出中，能歌善舞的文兰意外给倪明救场，从此被引进相声艺苑并从中找到更多共同语言，还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与艺术事业的黄金搭档。我听说为了学习和演出，他们两口子排练相声成年累月不是在前往演出的路上，就是在演出结束的途中。
“就这么干！”我经常这样鼓励他们。
然而，奔波的征途并不平坦，倪明先后4次为赶演出在途中遭遇车祸而死里逃生。1989年小两口去煤矿慰问，家中被小偷光顾，留给儿子的红烧肉也被小偷风卷残云。次年他们去部队慰问，无人照料的儿子从四楼滚到三楼，跌断了鼻梁骨。或许缘于这种天长日久的耳濡目染，儿子倪夏宇跟着模仿学艺，居然成为全国相声界的耀眼新星，多次亮相包括央视在内的各种各样的舞台。
文兰、倪明之所以能从小地方走上大舞台，连不少北方人难以掌握的曲艺，居然被南方的小夫妻演绎得风生水起，得益于他们源于生活、融于生活的艺术坚守。
30年来，他们一次次放弃到一线大城市发展的机会，一次次沉入最基层，从人民群众中汲取营养。他们自己创作并演出的相声段子近百个。有时候，为了作品的主题或是某个重点，甚至个别字词或语气的推敲琢磨，小两口常常争得面红耳赤，以至于半夜三更把电话打到我这里评判。每每这时，我总是对他们这种艺术上的较真劲儿表示赞许。
正是缘于这份赞许，每每关键时刻我自然会想到他俩。很多人都知道，传统相声与现代舞台是有距离的，如何缩小和消弭这种距离，关键是能不能有一种新手段、新形式。1994年9月，我酝酿十年之久所创意的相声剧《明春曲》进入复排，毫无疑问，这是中国相声艺术的一次重要尝试。剧中“小饺子”的角色（B角）候选有3个人，最终我选定了倪明。理由很简单，倪明虽然不是腕儿，但他认真执着、刻苦勤奋的精神够格儿。
正是因为他们对艺术的认真、较劲、勤奋，文兰、倪明创作表演的《五彩缤纷》《悄悄话》《家乡美》《永远是朋友》等节目成为了相声佳作。这些作品以特有的机智幽默，放歌改革开放主旋律，弘扬爱国爱民的正确导向，鞭挞落后思想行为，讽刺不正之风，给人以警策、启迪和愉悦。在相声创作相对滞后的今天，他们的作品显示出了独到的魅力。
这些节目有的在中央电视台《曲苑杂坛》《笑星大联盟》《我爱满堂彩》等栏目中播出，有的在多地省市电视台晚会中亮相，《永远是朋友》还冲刺过2004春节联欢晚会。
他们在演艺生涯中，对待观众永远保持着敬重与热情，无论碰上什么困难，总是千方百计满足观众要求，不令他们失望。有年冬天到淮安慰问演出，中途下起了小雨，轮到文兰上场，雨越来越大。看到寒风中蜷缩成团的老人和孩子，他们实在于心不忍，便征求大家意见能不能下次再给他们表演，没想到台下呼声雷动：“来一段！来一段！”文兰、倪明毫不犹豫登台，几个老乡“噌噌噌”跑上台，给他们撑起一把伞，犹如撑起一片心中的蓝天。他们的表演打动了在场所有观众，欢笑声此起彼伏，冲破一望无际的雨伞海洋。通过这次表演，他俩深切感受到，观众喜欢相声，相声更离不开观众的厚爱。
文兰、倪明还有一份特殊的贡献，那就是 30年来，他们在地方和部队培养了一大批曲艺爱好者，光是各类培训班就办了30多期，而且都是免费的。特别是在他们老家苏北地区让很多小学生都喜欢和学习曲艺，这样，无形中把孩子的家长也培养成了曲艺观众，并且调动教育、文化等政府部门及社会资源，让热爱曲艺的孩子在各类升学考绩中，获得跟学习钢琴、二胡的学生同样的待遇。这样的工作还真是一般曲艺人做不到的。在培养新人方面，他们更是倾注全部心血，毫无保留，只要有演出活动，都设法把弟子带上，给其更多的表演机会。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每个相声人都为相声做点实事，相声的观众肯定会越来越多，相声艺术的前途就会越来越光明。
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这是文兰、倪明奋斗的目标之一。近年来，他们带领各种演出小分队义务巡回演出1000多场，平均每年80多场，经常被文化宣传部门抽调参加各种送戏到基层、到边疆、到部队的活动，产生了良好的反响。正是这种三十年如一日面向基层、服务群众的追求，使他们成长为优秀的“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工作者。
热心公益事业，是他们从艺的另一追求。在他们的倡议与同仁的努力下，5年来，南京华恒昌相声俱乐部每周六的公益惠民演出，成为全国相声界一道独特的艺苑风景线。
30年，人类长河中的短暂一瞬，却是人生半载时光；
30年，夫妻恩爱中的形影相随，当是艺术舞台榜样！
30年，文兰、倪明用笑声演绎从艺、做人的那份认真、诚实、热情，让所有的人感到他们实在、真诚。
从艺中，不流俗，不让门里人指摘；奋斗中，创佳绩，不让门外人贬损；前行中，前辈首肯，同行信服，需要有超人的精气神。这种精气神值得大力提倡，这是相声演员的正风，也是社会所需要的正能量！
（作者系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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